散文：冬天，奶是最美的温暖

 

 

 

一过腊八就是年。 

 

 腊八晚上，奶奶总是等庄上的人都睡了之后，才端着一碗米“偷偷摸摸”地来到我家。这事从我记事起一直延续到奶奶今年下不了床。十三个姊妹当中，我排行老二，奶奶最疼我。 

 

 小时候的冬天，总是特别冷。奶奶爱烤火，每年这些个难熬的季节，奶奶就把早准备好的泥巴糊的火盆拿出来，爷爷上山放羊拣的松树根就派上用场了，每天一个，耐烧，碳好，火红，没烟，能美美的烤上一整天，邻居们坐一起，你一言，我一语，嘻嘻哈哈把时间打发了，我最喜欢奶奶把红薯埋在碳灰里，等上个半晌，奶奶就站在我们家老屋门前的枣树下喊我，听见奶唤我的乳名，我飞也似的跑回来享受这淌着汁的烤红薯，现在想起来还直流哈喇子，这么多年过去了，我的婶们还说我们姊妹几个当中，奶奶最疼的是我，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，事实我好开心。 

 

 

  那时候一到冬天，我的两只手背就冻得跟树皮似的，关键是疼，我奶就把她早就藏在床底下的黑罐子给拿了出来，里边是秋天拣的楝树仔，闷了好几个月，楝树仔都闷烂了，用那些散发着臭味的楝树仔酱给我抹手，其实我挺不乐意的，我奶还拉着我无虚无实的照屁股上打了几下，我妹妹还站在一边笑我，抹上那臭东西之后两只手背果然很滋润，很舒服，可就是气味太难闻，妹妹捏着鼻子跟着笑我，我出门就给洗了，过了几天奶奶见我的手背没有好转，竟开始怀疑起祖上传下来的偏方来，我听见奶奶在自言自语的骂那臭东西，哎，现在想起来，那时候自己真的是太不懂事了！

 

 

 

 我奶属于心未必特灵但手一定特巧的那种人，挺普通的食材，她就能做出让人很有食欲的饭菜来。我奶能把下红薯苗剩下的红薯母蒸好之后和在面里，然后炕成焦香的洛馍；奶奶做的面条即便是没有一点腥荤，也能让我哥一只脚蹬在烧锅台上，一手端着碗，连喝五碗，直到现在哥还记得当年面条的味道；每年冬天星期天回家，就能吃到我奶给我们做的羊肉萝卜菜；奶做的炖菜，微酸，微辣，五味俱全，粉条、豆筋、萝卜、白菜，不比鲁山揽锅菜和安阳扁粉菜差，那几年在新疆求学可把我想死了；记忆最深的是在郑州上大学那会，从农村到省城，一下子就真实的自卑起来，那时候操场旁边有一个槐树林，每到杨槐花含苞待放的季节，我就放肆的想念我奶蒸的槐花，然后我就拿着电话站在操场中间，给我奶喊电话，因为我奶耳朵开始背了。

 

 

 我奶抱着我，围着火盆，先是把棉花放在布上严严实实的叠好，然后一针一针的把它缝在我的袄袖头上，把我树皮样的手盖了起来，暖暖和和的，旁边烤火的邻居逗我说“这娃子二眉相连，将来必定圣贤”，我奶笑的合不拢嘴，“俺娃将来当总理哩，让奶奶也跟住享福唻”。很多年后，别人告诉我，我奶是这样形容我的，“俺娃儿，到哪相亲都相不掉”，一边说，一边难掩她骄傲的微笑。就这样烤着火，说着，笑着，时间过的真快！

 

 时间真快！过了年我三十二，我奶八十一。

 

 今年我还必须得回去，必须带着孩子，因为奶也疼我的孩子。